十、诸事不顺
白石接收了一位姓宫本的病人，他自称出现低血糖休克，可无论白石怎么查都找不到具体病因，连黑田医生亲自检查也没有任何发现。在正式申请MDT*之前，黑田医生将急救中心所有医生——住院的藤川除外——都召集到会议室，还请了西条医生过来一起研究宫本先生的病情。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只可惜这次集齐众人的智慧结果却依旧没有进展。
三井医生和绯山因外出救援来迟，进会议室的时候正好赶上西条医生要提前离开。绯山见状，又追了上去。三井医生扭头一看，叹了口气。
“绯山医生怎么了？”清水推开门进来，表情带着疑惑和好奇，她因为遇上病人突发状况也来晚了。
“她那边的病人有些棘手。”唯一的知情者三井医生回答。
清水走到她身边随口问道：“新收的病人？”
“不，是之前那位饭田先生。”
正盯着片子的清水分神想了想：“脊髓损伤的那位？不是说今天转到脑外科去了吗？”她转头问蓝泽，“还没转吗？”
蓝泽冷着一张脸点头。
最近急救中心病床紧张，黑田医生安排他负责病患转科和出院事宜。可他本就不善言辞，忙活了几天，他这边一张病床都没腾出来不说，仅剩的三张空余病床也被分配给了新入院的病人。在蓝泽看来，要想实现“0”的突破，关键就在于饭田先生。只是绯山好像另有考虑，以至于本应转去脑外科的饭田先生目前竟还处于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的状态中，这让蓝泽实在头疼。
另一边三井医生也给了清水一个眼神，示意此事与绯山有关。
清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询问。她看完片子后有些诧异：“诶？没有异常？”
“是的。”
“那低血糖怎么回事？还有其他症状吗？”
“宫本先生还吐了好几回血，同样也是找不到任何出血点。”
清水摸着鼻子陷入了思考，蓝泽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回手中的病床数据上。
“有查血液吗？我是说病人吐出来的那种。”清水突然问道。
“已经查过了，确实是病人自身的血液无疑，可以排除假吐血的可能了。”
“这可不一定。”
“诶？”
清水举了一个例子：“我今天吃了一个我买的面包，你能断定那就是我今天买的吗？”
白石想都没想就点头：“可以啊。”
“？？？”
“清水医生吃的面包通常都是在楼下便利店买的。翔北人流量大，便利店里的速食消耗快，面包——尤其是你常吃的那几种面包——基本上在上午九点前就会卖完。所以清水医生吃的面包一定是早上在便利店买的。”
听着白石的解释，众人神色复杂。
清水：“……你怎么知道的？”
白石：“那个……扑空了几次后，店员说的。”
三井医生：“那，她也可以是前一天买的，放到第二天吃啊？”
白石：“不可能，那几种面包保质期都只有一天，赏味期限只有4小时，所以清水医生一定会抽空吃完，哪怕只能吃一口。”
“……”清水有些挣扎，“我平时也会吃其他面包的吧？”
“清水医生对别人分享的食物都很宽容，可如果是自己准备的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蓝泽似笑非笑道，“相比之下要求是有些严苛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会吃其他面包，但那一定不是你买的，如果是你买的话你就只会买那几种面包。
“……我平时到底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印象啊？”清水突然觉得鼻子又开始酸了，她摸着鼻子回头看向黑田医生。
黑田医生却移开视线咳了一声，提醒道：“跑题了。”
清水吸了吸鼻子，她已经切身体会到这个例子是如何的不贴切：“白石医生，刚刚的话……请把主人公换成此时并不在场的藤川医生。”
白石恍然大悟。
默默地在内心向藤川致歉了三秒钟后，清水正色道：“我只是想说明漏洞，并不是在影射宫本先生。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联合多学科会诊。至于那种情况，emmm......当然也在考虑范围之内。”
清水想亲自去看一看那位宫本先生，正巧藤川也在同一个病房，便打算顺便去探望他。
“不要再打来了！笨蛋！”
藤川的怒吼传到门外，清水悄悄探头，竟见藤川用拳头狠狠地砸床泄愤。她有些吃惊，在印象中，藤川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脾气还算不错……这是怎么了？
考虑到藤川还处于情绪失控状态，清水没有进病房，她站在门外默默观察着他隔壁的宫本先生。宫本先生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除了看上去有些虚弱外几乎没什么异样。
“在看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清水差点原地跳起，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回头，辻护士捧着一堆文件正好奇地看着她。
“小辻，走路好歹出点声啊。作为心脏外科专门医的我如果死于心脏爆炸还是被吓爆的话真的很丢脸啊。”
“啊抱歉抱歉！”辻护士空出手来冲她双手合十，然后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那位新入院的宫本先生。小辻你们有发现他别的病状吗？”
“这倒没有。宫本先生对我们很亲切，很喜欢和我们说他以前的事。”
“什么事？”
“事业成就家庭幸福之类的，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说起来还挺可怜的，妻儿离世、被公司解雇、又得了怪病……”
正仔细听着辻护士说话，清水突然感觉脑海深处闪过被针扎似的一股刺痛，但痛意消失得很快，清水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可能用脑过度了。
“小辻，里面地面上滴了不少药水，黏黏糊糊不好走，刚刚长谷川女士就差点摔了一跤，你待会记得安排保洁员来清洁一下地面。”
“好！对了差点忘了把这个给你。”辻护士从怀中抽出一本文件夹递给她。
“哦这个啊，谢谢！辛苦了～”
翔北每个科室都设有“患者之声”信箱，患者可以将自己看诊治病期间的体会评价等以文字的形式投入信箱，护士们则会抽空分类整理好，放入专属的文件夹中转交给各位医护。辻护士给的正是侧脊上贴有清水姓氏的文件夹。
清水一边走一边读着文件夹里的信件。当读到一封来自一名小患者的信时，她被信中充满童稚的语言逗得乐不可支。偶一抬头，就看到另一边玻璃窗后有蓝泽的背影，而他身边的是……藤川妈妈？
诶？藤川妈妈不是已经走了吗？
清水合上文件夹朝他们走去，才到拐角处，她就听到蓝泽语气平淡地说着自己的身世。毕竟是个人隐私内容，清水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抬脚就走了。
突然，她停了下来，扶着额头，面沉如水。
夜间，白石和绯山坐在休息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被骗得团团转……”
“我也是，到头来什么也没做成。”
“你们怎么了？”
清水在白石身边坐下，面前小桌上摆着的正是藤川妈妈之前送来的小馒头，她那盒已经带回家和夕希子分享了，见面前这盒是另一种口味的，便指着问：“我可以吃吗？”
“当然，请！”
清水拿起一个小馒头，撕开包装纸啃了一口：“看样子你们心情很不好，跟病人有关？”
两位研修医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鼓起勇气对饭田先生他们说明病情，人也成功转科了……我还以为可以找到办法治好他，可是……什么都没做到。”
“我一直以为宫本先生是真的得了什么怪病，让大家忙活了这么久……结果竟然是孟乔森症候群*患者？”
“今天大家情绪都不高呢……”
“清水医生怎么了？”
“我？呃……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傍晚才重回工作岗位的藤川路过，见她们坐在一起，犹豫了一会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她们看了过去，只见他说道：“听说了吗？真是拿黑田那家伙没办法，竟然说不让我上直升机？他是在怕我吧？还有嫉妒！中年人的嫉妒！真是没办法啊！”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没想到还是熟悉的“说大话”。三人收回眼神，没有去附和他。
沉默了几息，藤川突然又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决定了！”他起身来到她们这边，信誓旦旦道，“我要让那家伙向我认错！”
她们微笑着颔首，然后又低下头。白石继续喝茶，绯山继续吃小馒头，清水已经吃完了一个，又探身从盒子里拿了一个。
藤川看见桌上的食物，又见白石手边熟悉的白色纸袋，一愣：“那不是我老家的……诶等等！不会是？”
不等藤川说完，三人同时动了——白石收起桌上的小馒头放在膝上挡住，绯山把手中还没吃完的藏在身后，清水抓住吃完的包装纸，在藤川震惊的目光下把刚拆开的小馒头一股脑塞进嘴里。
藤川：……
“藤川过来帮下忙。”
蓝泽突然在他身后出现，把他吓了一跳：“什么事啊？”
视线从清水鼓得老高的腮帮子上掠过，蓝泽没有解释，只催促藤川赶紧跟上。
等两人都走了，“做贼心虚三人组”才舒了一口气。白石拿起纸杯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她把盒子放回小桌上，转头看见一旁的清水捂着腮帮子不动，眼中似乎还噙着泪花？
“清水医生？”
清水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掏出手机打字给两人看：馒头太大咬不动，我去洗手间一趟。
白石和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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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识科普】
MDT：即多学科联合会诊，是一种组织医生诊治病情的形式，这种形式利用现有治疗手段为病人选择最合适的治疗方案，起着明诊断、定方向、细方案的重要作用。
孟乔森症候群：是指一种通过描述、幻想疾病症状，假装有病乃至主动伤残自己或他人，反复求医以取得同情的心理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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